巴士先沿著東北部的海岸前進,
再漸漸走入東部內陸。
景觀開始不同了,
到處是連綿不絕的平原和牧場,
不論在哪兒,
往西邊看,平原的盡頭,
總是能看見一列由北而南綿延而去的山脈,
那是白著頭的南阿爾卑斯山脈,
橫亙在深藍的天空和綠油油的平原之間。




中途停靠吃早餐的小鎮,悠閒的時光













我們在中午時分來到Lake Tekapo,
湖面閃閃發光,沿著小徑,穿越民宅和庭園,
我們走進位於湖畔的YH。

還沒進入屋內,我們先看到了屋外一大片的草地,
角落有一棵大樹,
林蔭下有一塊牌子,上面寫著:"Tent Site",
而穿過樹幹和枝葉,美麗的湖就在眼前。
啊!好夢幻的營地,這實在太棒了!
和書上說的一樣,
這是紐西蘭的YH中很特別的一間,位於湖畔,坐擁早晨和黃昏無價的美景。
在書上看到這些描述的時候,
心裡便下定決心,有機會一定要在湖畔露營。

Check-in的時候,正好當晚沒有房間了,
於是我們必須露營一晚,然後再搬進房間。
由於時序已經進入深秋,南島的夜晚和清晨已經漸漸寒冷了,
YH的人告訴我,夏天的時候,草地上擠滿了帳篷,但現在太冷了,已經沒人露營。
我可以想像那時的畫面,
綠油油的草地上,各種顏色,形狀和大小的帳篷,像花一樣盛開。
Iris有些遲疑,但是最後還是抗拒不了在湖畔露營的美麗想法。
今晚我們是唯一的一頂帳篷。






土黃色的營帳搭在綠色的草地上,
背景是淺藍的湖水和更遠方白色的山脈。
草地上一面繽紛的旗子隨風飛揚,
旅館的落地窗裡,戶外的野餐桌上,都有人正在看著書。
這是一個安詳的湖畔午後。
這座湖和這座旅館,正在向我展現它們的特有的頻率,
而往後幾天,這些特質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沉浸其中,直到它們也成了我的一部份,
閉上眼睛,我隨時能夠再回到那裡。



走進上帝的畫裡

一整個下午,
我們坐在湖畔的石頭上,
慢慢地認識這片湖和山。






儘管太陽高掛天空,
但是卻不覺得炎熱,陽光曬在身上覺得很溫暖舒服,
特別是當吹來的風已經帶點涼意的時候。
湖水拍打著湖岸的石塊發出規律而清脆的聲音,
遠方是連綿的南阿爾卑斯山脈,山頭覆著白雪。
耀眼的陽光經由湖水,散成嶙峋的波光,閃閃爍爍,
遠方的山脈似乎也朦朧了,
我在湖和山的身旁,沉沉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
眼前的景象換了一個色調。
顏色更飽和,線條更清晰,
薄紗褪去,耀眼變成溫柔。
風靜止的時候,
流動的停了下來,
凝成一幅靜止的畫面,
寬闊的深藍色湖面,映照出了遠方的群山,
深藍裡有淺藍,墨綠,土黃和雪白。
水裡如此,天空中亦然,
我走進了上帝的畫裡。






我沒想到的是,
這幅上帝創造的畫,
是一個不斷繼續的創作,
在那幾天中不斷地變化,接連著上演。
而這幅畫,透過湖畔的一座小小教堂,
年復一年,吸引著許許多多的人們前來。






夕陽西下的時候,
景色又進入了另一種階段,
顏色不再慢慢改變,
所有的能量不再隱藏,紛紛綻放開來,
最大膽的色彩,
最強烈的對比,
最燦爛的光線,
最肆無忌憚的鋪陳,
一直要到陽光消失,
天空染的通紅,雲變成金黃,天空變紫,再漸漸變黑,
遠方的雪山也漸漸引入黑夜,
星星慢慢出現,空氣也漸漸寒冷,
一切才慢慢平靜下來。






入夜後,氣溫下降很多,
還好我們可以待在溫暖的屋內。
起居室沒有電視的喧囂,
只有溫暖人心的爐火,
幾盞柔和的投射燈,
營造出讓人放鬆的氛圍。
有的三五成群聊著,
有的人看著書,
有的人就靜靜地坐在沙發裏...
湖邊的YH,有著溫暖而安祥的夜晚。
直到睏了,我們才離開房子,
鑽進寒冷的帳棚裏。
還好今年的三月雪,讓我們有機會先嘗試在寒地裏露營。
透過頭頂的透明小窗看出去,
今晚的星空好美,這個決定還是值得的...

清晨從低溫中醒來,
天光微亮,我離開帳棚,
慢慢走向湖邊。
大地結了一層霜,
草地、石頭、落葉和花,
都被刷上了淡淡的白色。
一路上的驚喜不斷,
雖然已經過了秋天最美的時光,
樹上的黃葉大都已經落盡,
看不到整片整片的黃與紅的樹林,
但是眼前落滿地上的黃葉,
和石頭搭配著,和細密的草搭配著,
和玻璃瓶搭配著,
一樣是動人的風景。

四周亮的很快,氣溫也緩緩爬升,
有些霜轉變成水滴
遍佈在石頭上。
在清晨偏冷調的色溫裏,
大地,湖和遠山都處在一種神秘的氣氛中。
陽光的出現,打破了這種神秘,
讓一切漸漸變的明朗起來。
低斜的光線落在花上,
在逆光中,顏色變的無比燦爛,
日間並不特別顯眼的植物,
現在彷彿存在於另一個時空,
成了另一個顏色會發著亮光的版本。












這場清晨湖畔的饗宴,
還有許多主角等的上場,
遠方的湖面,煙霧開始匯聚,
水氣飄離水面,奔騰變化,
我又被帶到另一種美景裏。
然後,沿著小徑前行,
樹木,椅子,遠處的房舍,還有小徑本身,
在美麗的金色晨光中,
不斷地構成一幅又一幅的畫面...












我的臉和手仍然是凍著的,
但是心裡卻是開心極了,
我哼著歌,高興地拍下這些畫面。

再往前走去,
穿過眼前的石灘、岸邊的茅草,在穿過湖面湧起的水氣,
在後方因為陽光尚未照射而顯得墨綠色的樹林背景裡,
湖岸邊的高地上,一座小小的教堂佇立在那裡,
這是Good Shepherd Church在我心裡的印下的第一個畫面






牧羊人教堂

我從遠方慢慢靠近,
走上小土坡,
進入教堂的小門。

眼睛尚未適應較暗的光線,在還沒看清楚室內之前,
眼前出現的景象隨即令人震撼而驚喜。
那是一大片窗戶,
像是一幅橫軸般展開在教堂最後方的牆上,
橫軸裡,上帝的造化展現在眼前,
覆著白雪的山、寧靜的湖,澄藍的天空,
用最直接的方式,越過頭腦,越過宗教,
造物主直接和人們說話,
直接讓人們感受祂。






往後幾天,我一次次來到教堂,
坐在椅子上,或是在各個角落留連。
這個教堂實在太小了,
一團團的觀光客,只能喧鬧而短暫地停留,
完成遊程中的另一個點。

然而,
還是有許多畫面,無言地傳達著美。
有一些老夫婦,有滿頭白髮的西方人,也有韓國或是日本人,
靜靜地坐了下來,
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注視良久,低頭默禱。






在那些靜默裡,
一些連結產生了,串聯起山、湖、教堂和許多心靈。
這是超越宗教的,很美的片刻。

牧羊人教堂,有著它自己的故事,
有一本小冊子娓娓敘述著建立教堂的原因和過程。
末尾的一小段文字,作了最深切的歸結,

「這座小教堂,多年來吸引了世界各地無數的人們,...
愛、庇護之所以及食物,是人們最需要的,
而這座教堂提供了前兩者。」















和諧與美

一天上午,
我往山坡上走去,進入湖邊的社區。
這裡有許多房子,
彼此有些間隔,錯落在綠籬、草地和樹木所構成的綠帶裡。
房子並不華美,但是都很有特色,
造型、顏色、形狀都和週遭有著和諧之美。
我注意到許多房子使用了金屬的浪板做為屋頂或是牆壁,
同樣的材料,在台灣成了清一色醜陋的鐵皮,
為何在另一個國度,這些材料卻能創造出美和和諧?

我想問題不再鐵皮這項材料上,
而在於我們如何地使用它,
如何將美感加入其中,賦予它生命。
台灣曾經有過獨特的美,
古厝、廟宇、老街、田園裡都還看得到,
只是工業社會所帶來的急速成長、競爭,
讓人停不下來,無法感受發展和競爭之外的東西。
而實用、功利的價值觀,
也不再覺得和諧與美有什麼必要或價值,
甚至失去了欣賞和創造它們的本能。






但是這個失去的過程是很有價值的。
也許不會再我們這一代發生,
但是我相信,未來的世代會重新找回它們,
重新界定追求的價值,
並且珍惜復原不易的生活環境,
創造出充滿和諧與美的生活環境。









月光

湖畔的YH,
散發著獨特的頻率,
這裡的夜晚,依舊是寧靜的。

起居室裡有好幾張沙發,
室內是恰好的昏暗,
只有幾盞檯燈。
夜裏壁爐燃起了炭火,
為室內添加了紅與黃的光線,
小貓躺在壁爐前最暖和的位置,
旅人們或是蜷縮在沙發裡看書, 或是三兩低聲交談,或是撥弄著吉他。

第二天以後,我們搬入了房間,
一面窗戶正對著Tekapo湖,
更棒的是一張小書桌就在窗前,
那真是個適合寫日記的窗子。

一個寧靜的下午,
我沒有外出,
就待在起居室裡。
起居室有整片的大窗戶面對著湖,
下方有一整排的矮桌,
可以坐在矮矮的椅子上,
像小學生那樣對著窗外發呆,
只是窗外不是只有天空,而是一片奢侈的美景。

起居室內只有我和一位日本先生,
我們聊了起來。
昨晚興高采烈地和其他日本人煎著魚的他,
看起來像是三四十歲,
想不到已經五十多了。
他是個像候鳥般飛回來的人,
每年都會回來Tekapo湖畔,住上一陣子。

他選擇了和大部分日本人不一樣的人生路,
學美術的他,最後成為滑雪的教練,
並且到世界各地旅行。
在他的年代,完成學業,進入終身雇用的大商社應該是大多數人唯一的選擇,
選擇一條不一樣的路,
想必需要許多勇氣、許多努力和許多堅持。

我們共同的想法是,
如果日本或是台灣的人口只有現在的十分之一,
也會到處都像紐西蘭一樣美麗吧!

他推薦我到信州旅行,
那是他能夠感受到許多自然之美的地方之一。


我在落地窗前的矮椅上斜躺著,
微張著眼睛,繼續沉入在這個讓人放鬆的午後。
腦海中不經意地響起月光奏鳴曲的音符,
顆粒般的琴音與這個時空融合在一起,
腦海中的琴音,不知不覺中竟成了真實,
清晰的鋼琴聲從後方流瀉出來,
而旋律正是月光奏鳴曲...
這真是太教人驚喜了,
有個人正在彈奏著起居室的鋼琴,
接續著我腦海裡的演奏,
我很想看看是誰創造了這個驚奇,
但是捨不得從這個驚喜離開,
我閉上眼睛享受著音符,直到琴音結束。
我高興地拍著手轉過身去,
啊!原來是那位獨自旅行的日本女孩。
我對著身後的日本先生說,"It's a miracle!"
並且請他跟女孩說這份驚喜,
我們都高興地笑了!

這個女孩英文表達並不好,
但是仍然勇敢地一個人旅行,
也在YH打工換取住宿。
是一位很勇敢的女孩。

隔天早上我們要離開了,
特別去找正在打掃中的她,
送給她台灣的郵票,並且歡迎她到台灣旅行。
她緩慢地說,
「我很想要去台灣,
因為遇到了來自台灣的友善的人,
所以想去看看台灣。」

感謝呢,
勇敢的日本女生,
謝謝你的月光,也謝謝你送回來的溫暖。


前往巴士站的途中,
在加油站看到一台露營車開了進來。
我們在路邊的椅子上一邊吃早餐一邊等巴士,
有一位穿著紅色外套的老先生朝我們走了過來,
並且高興地和我打招呼,
啊!原來是渡輪上遇到的Barry!

旅途中的巧遇格外讓人高興,
我們互留了e-mail,約定回國後分享照片。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夫婦倆來紐西蘭,
是想要移居來此。
而這趟旅行,有個感傷的原因,
年初他們二十歲的兒子自殺了,
他們必須離開傷心地,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祝福他們,也希望他們能早日釋放並且走出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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